在紫煙的一再要求下，第二天早晨鳳淩天安排他去京兆尹那邊看莫伯最後一面。臨行的時候，對於今天要出行的人員，鳳淩天第一個就將秦漠給否定了。

“秦漠不能出去。”鳳淩天直接拒絕。

“我不會露面。”秦漠不想妥協。

鳳淩天冷笑：”紫煙一個人出去就已經足夠引人註目，若你再出什麽事情，你覺得事情會不會更糟？”

“你應該也不會去吧。“秦漠漠然的看著鳳淩天。

“這件事就不用你管了，朱雀，看著他。“鳳淩天說完，便帶著秦素和紫煙出了去。

“怎麽了？”鳳淩天牽著秦素的手往外走的時候，見秦素的腳步頓住，鳳淩天朝秦素問道，目光裏帶著擔心，一旁的紫煙和十七也都看了過來。

“沒事。”秦素剛剛往外走的時候，眼皮忽然跳了跳，雖然她是無神論，但這種時機下，她總覺得會有什麽事情發生，就好像……就好像當初那天，鳳衍派人去圍攻宋連城的別院一樣。

“時間不會太久，那邊我都已經打點好了，不會經過京兆尹的正路。”鳳淩天這話是對秦素說話，但兩人心中都明白，事實上，是希望紫煙聽得懂，不要有太大的壓力。

上馬車的時候，紫煙剛要動腿爬，十七直接帶著她上去了，鳳淩天這才攬著秦素進去。

幾個人坐在一個車廂裏，紫煙垂著頭，手指輕輕的絞著衣服，對於鳳淩天，她是一眼都不敢看的，或許是因為之前同秦素交好的原因，紫煙倒是比較依賴秦素，她挽著秦素的胳膊，小腦袋緊緊的貼著秦素。而鳳淩天，身上自帶一種生人勿近的氣息。

“回來的時候，十七你下去買些東西。”秦素掏出一張紙來，除了一些女孩兒用的，其餘的都是小寶需要的物什。

鳳淩天問道：“怎麽不讓貴伯去？”，他從半路截下那紙張，看了看，眉頭一皺。

“做什麽皺眉？嫌自己不夠老麽？”雖然他連皺眉都好看的緊，但看起來，那褶子還是礙眼的很。

“素素，我雖然比你大幾歲，但也不至於到了老的地步。”鳳淩天摁住她的手，將紙扔給十七，嘆了句：“小寶要放養，這小子最近真是愈發的長進了，昨天又把老八那裏鬧得雞飛狗跳。”

“主子，這個我知道，聽說是八爺府上養了幾只大狗，比小孩兒都大那種。”

”胡鬧！“鳳淩天哼哼了一聲。

“怪不得，他回來吵吵著養狗。”秦素笑出了聲，眼角的餘光見紫煙也抿著唇在笑，她便心有靈犀的看向鳳淩天，兩人相視一笑。

”貴伯說，殿下受不了狗毛哇！“十七又在一邊說大實話，秦素一聽，眼神戲謔的看向鳳淩天道：”你莫不是對狗毛過敏？”

鳳淩天黑著臉，聲線僵硬的道：“總之，不許養。”

“正好，我也過敏。”秦素一笑，聲音淺淡。

她剛說完，鳳淩天的眼睛便倏地轉了過來，直直的看著她。

十七一瞅這架勢，頓時就不開口了。

……

”我在外面守著，你們進去吧。“走到後院的時候，鳳淩天朝面前的兩個姑娘道。

紫煙這才擡起頭，那雙水盈盈的眸子看向鳳淩天，一言不發，只是最後點了點頭。

“進去吧。”鳳淩天對紫煙輕輕的扯了扯嘴角，又摸了摸秦素的臉頰，示意她進去看著一點。

秦素了然的點頭，紫煙挽著她的胳膊，兩人走上前，剛要推開門，結果門又從裏面被打開了。

就在這事情發生的瞬間，護在一邊的十七迅速的拉住紫煙，鳳淩天也飛身上前，兩個人攬著秦素和紫煙以極快的速度撤退到院子裏一個安全的距離上。鳳淩天將兩人護在身後，朝身後吼了一句：“驚鴻！”從他的語氣中能聽到他的怒氣，這裏的事情事前就已經安排好了，怎麽會出這樣的岔子。

“你不用吼，是朕派人解決的。”一抹玄色的身影隨著話語從裏面走了出來。

“父皇還真是喜歡這一招。”鳳淩天冷嗤一聲。

“這就是那個孩子麽？眼睛像極了。”鳳衍的目光已經被鳳淩天身後的身影給吸引了過去，他大步上前，帶著幾分急切，想要看清紫煙的模樣。

紫煙躲在鳳淩天的身後，見鳳衍朝這邊走來，她下意識的緊緊的扯住了鳳淩天的衣服。

感受到身後那抹緊張的攥握，鳳淩天挪了挪步子，將紫煙遮在後面，也因為他的阻擋，鳳衍根本沒有看見紫煙的模樣，就被鳳淩天給遮住了。

“哥哥，我要見爺爺。”躲在鳳淩天的身後，紫煙小聲的朝鳳淩天道。

”丫頭，我是你父皇啊。“在看到那雙眼睛的時候，鳳衍下意識的就怔住了，心底不斷的在呼喊著太像了太像了，即使五官輪廓不是那麽明顯，但那雙眼睛已經足夠證明了。鳳衍一只手背在身後，只有徐秀從哪個角度看到了他手臂的微微顫抖，徐秀斜著方向，只能看到一個小姑娘躲在鳳淩天的身後。

秦素從後面伸手握了握鳳淩天，剛觸碰到，就被鳳淩天一把攥在了手裏，鳳淩天和鳳衍對峙了許久，這才肯松口，將紫煙帶到了自己和秦素的中間。

“這丫頭……怎麽這麽小？”鳳衍詢問的眼神看向鳳淩天，分明就像是個小孩子一樣。

除了第一眼，紫煙一直低著頭沒有看他，鳳衍從上到下打量著小姑娘，瘦瘦小小的，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營養不良的小丫頭。

“或許是母妃懷她的時候中毒所致，所以長得要比一般的孩子小。”鳳淩天有些敷衍的回道。

“丫頭，過來讓父皇看看。”鳳衍站在原地，有些期待的看著紫煙。

紫煙沒有看鳳衍，而是看向了鳳淩天，仰著頭，純凈的眼睛帶著乞求的朝鳳淩天道：“哥哥，我要去看爺爺。”

“嗯。”鳳淩天說完，瞥了鳳衍一眼，和秦素一左一右的帶著紫煙進了屋子。

鳳衍轉過頭去，看著那小姑娘的瘦弱的身影，朝身側說道：”徐秀，你說，那雙眼睛是不是像極了？本以為老三的那孩子已經夠像了，沒想到，這丫頭才是最像的。”

“皇上，那莫伯的事情？”徐秀從剛剛那小姑娘的表現來看，便能看出幾分，那小姑娘似乎是有些異樣，看起來，安靜的讓人慌張。

對於莫伯，鳳衍的關註力並不是那麽大，所以徐秀的話他就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出。

“你過來。”鳳衍忽然朝十七那個方向開口，十七朝自己的前後看了看，見沒有別人，這才猶豫了上前幾步。

“那丫頭叫什麽名字？”鳳衍問道。

十七真是為難的很，他朝秦素他們那個方向看了看，見人已經走了進去，十七才硬著頭皮道：”紫煙。”

“紫煙？”鳳衍一聽便皺眉，搖頭道：“等入了族譜，這名字定然是要改的。”

十七和徐秀皆沒有說話。

屋子裏，鳳淩天和秦素陪著紫煙走了進去，因為特殊處理的原因，所以室內的溫度很低，秦素他們在門口止住了腳步，紫煙在看到躺在裏面的那身影時，腳步踉踉蹌蹌的跑了過去，趴在那裏就哇哇的大聲哭了出來。

“皇上今天是有備而來。”秦素不知道鳳淩天帶了多少人手，能不能應付的了。

鳳淩天攬著她，什麽話也沒說。

“我知你的心意，只是，也要看紫煙不是？”秦素覺得，從剛剛鳳衍的表現上來看，鳳衍對紫煙帶著一股很親近的語氣，那種寵溺，足以護她，只是，或許是身居高位那麽多年，不知鳳衍會不會將獨斷用在紫煙的身上。

兩人說到紫煙，便又不約而同的看了過去，她小小的身影趴在那裏，哭得一抽一抽的。

“她好像有點怕你，對她說話的時候，你可以像對我們一樣啊？”秦素忽的又想到之前在馬車上，紫煙對鳳淩天怕怕的樣子，不禁擡頭朝鳳淩天道。

鳳淩天一時無語，對紫煙親近，他真的很不習慣，況且，他也想象不出，自己會對除了秦素以外的人會有多麽的親近，即使那個人是他血緣上的親妹妹。

“素素，這不一樣的。”鳳淩天想了半天只冒出這樣一句話。

“殿下。”兩人牽著手站在外間，徐秀就在這時走了進來，聽到腳步聲，鳳淩天第一時間回頭朝他問道：“徐公公？”

“殿下，皇上，公主殿下是否已經……”徐秀弓著腰快要彎到地裏去了，皇上在外面已經等不急了。

“再等一下。”鳳淩天扔出四個字便依然牽著秦素的手站在那裏。

“公主哭了那麽長時間……是不是？”徐秀硬著頭皮楞是來勸說。

鳳淩天這次沒有說話了，反而是秦素回道：“徐公公，她需要發洩。”嚎啕大哭要比將一切事情都憋在心裏要暢快。若是一直憋著，心裏總會憋出毛病來。

徐秀只能跟在後面站著，眼前這兩位哪個都不是好惹的，鳳淩天是鳳衍的天敵，而太子妃，是太子的死穴啊。

就這樣，徐秀在後面等了一會兒，秦素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上前走到紫煙的身後，盡量讓自己的語氣放輕，道：”紫煙，讓莫伯安心走吧。”

“嫂嫂，你們會把爺爺好好安葬的是不是？”紫煙仰著脖子，一雙通透的大眼睛已經紅了一圈。

秦素掏出帕子，擦了擦她的眼淚，道：”嗯，你哥會安排的。”

紫煙聽了這些才放心的點頭，在秦素的攙扶下走了出來。

紫煙自從走出來，便又習慣性的低下了頭，對於那邊目光灼灼的鳳衍絲毫沒有理會。

即便是鳳淩天，鳳衍也沒有受到這種待遇，他喊住紫煙，聲音裏帶著皇上的威嚴：“丫頭，你過來。”

紫煙忽然頓住了腳步，看了看鳳淩天和秦素，兩個人皆是一臉平靜，好像將主動權讓紫煙自己選擇。

兩方對立，紫煙幾經猶豫終於邁開了腳步，緩緩的朝鳳衍走去。

看著這乖乖的小姑娘，鳳衍心裏頓時又熨帖了起來，女兒果真要比兒子聽話多了。

鳳衍這般的想法不過維持了三秒鐘，隨即發生的事情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驚訝了起來，徐秀的尖叫聲更是響徹整個後院。

紫煙在走到靠近鳳衍的時候，她好像瞬間就爆發了，抽出頭上的釵子，狠狠的就朝鳳衍刺了去。

“你要殺朕？”鳳衍的伸手並不弱，他在一片躁動中伸手握住了紫煙的手腕，那雙躲避他的眼睛也終於擡了起來，鳳衍在這麽近距離看到那眼睛的時候，下意識手勁兒一松，而紫煙趁著這功夫又要上前，被鳳衍虛虛的給擋住了。

“紫煙。”秦素喊出了聲，她沒想到，那麽小的身體，爆發起來也有這麽駭人的一幕。

“嫂嫂，我恨他，要不是他，我爺爺怎麽會死？”紫煙被鳳衍握的手腕發紅了，她就那樣直直的看著鳳衍，那雙淩厲的眸子，在她面前變得什麽都不是。

“你姓鳳，是朕的女兒，你的爺爺在皇陵！”鳳衍被這突然發生的事情給堵得心裏難受的很。

“我不是，我不是！”紫煙的情緒很是暴躁，鳳衍的也沒好到哪裏去，秦素甚至能看清，紫煙的手腕都要被握紅了。

“紫煙，莫伯是皇上捉的沒錯，但那天莫伯被害，幕後兇手另有其人，若你跟皇上動手，你可否有想過，這是否正中了那人的意圖？”秦素站在紫煙的後面，聲音沒受一絲情緒的影響。

鳳衍在聽到這話的時候眸子動了動。

“嫂嫂，那是我爺爺啊！”紫煙忽的放下了手，鳳衍順勢松開，小姑娘便蹲在地上又嗚嗚的哭了起來。

“我從小沒有爹娘，只有爺爺啊。”紫煙嗚嗚的哭著，秦素心中那根弦驀地撥動了，她上前，輕輕的環住紫煙，道：”我們都會幫你將幕後的兇手揪出來，但在這之前，你必須保持理智，你可以傷心一天，但不能一年都沈浸在這種情緒之中。

“嗚嗚。“紫煙伸手抱住秦素，又止不住的大聲哭了起來。

鳳衍看著抱在一起的兩個姑娘，目光看向鳳淩天。

“京城裏朕已經派人搜過了。“耳邊依舊是紫煙的漫天大哭，鳳衍心底微微的嘆了一口氣，淩厲的眸子好像被薄霧給遮蓋住了，讓人看不清裏面的情緒。

“跟南明有點關系，我已經派人去查了，不日就會有消息。”鳳淩天答道。

兩個男人，因為中間兩個姑娘的原因，並沒有劍拔弩張，氣氛可以用好來形容了，鳳衍又深深的看了眼埋在秦素懷中的小姑娘，朝鳳淩天叮囑了一句：“照顧好你妹妹。”說完，一臉憾意的走了出去。

“別哭了，我們也盡快離開。”對著紫煙，鳳淩天覺得，溫柔說話還是一件有難度的事情，他只是盡量讓語氣放緩，又摸了摸秦素的頭，讓她們起來。

……

回府的路上，十七跳下馬車出去買了一堆東西，回來的時候還提溜著一個竹子編的筐子。

“你這是帶了什麽？”透過那竹子的縫隙，秦素隱約能看出來，裏面似乎是一只活物，她嘗試性的問：”是狗？”

十七一臉驚詫的立即擺手，小聲的咕噥道:“殿下那麽可怕，我怎麽敢買狗。“她隨即話鋒一轉，嘴裏嚷嚷著：”蹬蹬蹬，看，這是什麽？“在語氣詞的鋪墊下，十七將筐子的蓋子給掀開了，一張嘴笑得差點要咧到耳後根了。

秦素探頭瞅了瞅，然後就用滿眼詭異的目光看著十七，十七不像是這種少女心爆棚的人啊！

“主子，你有沒有覺得，這小兔子特別適合紫煙？我這是用私房錢給紫煙買的。紫煙，你看可不可愛？”十七跟獻寶一樣將小家夥兒挪到紫煙的身邊。

紫煙聽見兩人的對話，探了探頭，好奇的朝籠子裏看了看，只見一只巴掌大的小兔子乖乖的蜷縮在裏面，那種小小的軟軟的感覺讓她心中滋長出一種憐惜的情緒來。

就在幾個女人圍著一只巴掌大的兔子嘰裏咕嚕說著的時候，連紫煙的情緒都被勾了過來，鳳淩天卻突然在這時冒出一句話來，他冷不丁的道：”你們就不怕小寶回去燉了？”

“哎？”十七頓時卡殼了。

秦素好笑的拍了鳳淩天的腿一下，道：“你說什麽呢！”

“我的兒子我知道。”鳳淩天哼哼道。

“小寶不會的。”紫煙也糯糯的出聲。

鳳淩天也不坐回答，就等回去讓她們看清真相了。

……

他們回府以後，小寶的確是第一個竄出來的，而且，一眼就瞧見了十七手裏的竹籠子，小家夥兒透過縫隙好像看到了毛茸茸的東西，他嗷嗚了一聲，上前抱著秦素的腿蹭著道：“娘親，你給我買了小狗麽？”

“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鳳淩天朝小寶誘惑道。

小寶一聽，立即從十七的手裏將那籠子給弄了下來，然後小心翼翼的屏住呼吸，將蓋子給拿了下來，就在他滿心歡喜的準備迎接一只汪汪汪的時候，裏面的小兔子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娘親，你買兔子做什麽？要吃麽？”小寶一看不是自己心中的狗，有些失望，很是乖巧的將籠子給放下了，又乖乖的跑到了秦素的身邊，結果就看到秦素，紫煙以及十七都用一種目瞪口呆的眼神看著自己。

“爹爹，她們怎麽了？”小寶的小腦袋轉向唯一正常的鳳淩天。

鳳淩天一笑：“她們見到了事實。”

“什麽事實？”小寶鍥而不舍的追問。

小寶剛說完，十七就嗖的一聲將籃子給挪到了一邊，看著小寶的眼神更加恐怖了。

“娘親？”見鳳淩天不說話，小寶又去看向秦素。

秦素只是摸了摸小寶的頭，無奈的眼神卻是瞅著鳳淩天的。

”哦，對了，娘親，那個舅舅已經在院子裏轉了好久了。“小寶說著就指向院子裏一直站在樹下的人。

秦漠的長相自然是一等一的，只是因著那雙漠然的眸子，讓他看起來，似乎是活在塵世外。他站在樹下，目光緊緊的盯著這邊，不用想也知道，目光的焦點在誰身上。

“你哭了？”她們走近的時候，秦漠看著紫煙的眼睛，一句話就說出了口。

“我……我沒事。”之前發生的事情紫煙不是不知道，而秦漠盯著她看你的目光一直是那麽直接大膽的，這對紫煙來說，只會刺激的她往後退步。

“他們可有欺負你？”秦漠眼裏只有紫煙，而他所說的這些他們？難道是指她和鳳淩天？秦素這般想到。

紫煙搖搖頭，然後就躲在秦素的身側，低著頭不再看人。

“秦漠，找回你的腦子，再者，若你以後晚上再偷去西廂，我會給她安排一個連你都看不到的位置。”鳳淩天看似只是拍了拍秦漠的肩膀，事實上，手下用的力差點要將秦漠的骨頭給捏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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